十个几

——Precious things are very few in this world. That is the reason there is just one you.

12月23日 小雪

今天早上起来发现外面在下雪，是上帝终于肯施舍给阴了几天的华盛顿州一点儿雪星子了吗，只可惜下了一会就停了，或许连门口那颗胡杨的小半截树干都盖不住，但好歹也算是配合超市里播了几天的圣诞赞歌了。

下午去售货机买果汁喝的时候发现新上了一种复合果蔬汁，于是买来尝，结果味道却像胡萝卜配橘子水儿，自产自销的那种廉价味道，不好喝。

接着晚上接到组织上面发来的邮件，说是快圣诞节了我们可以有一周的time off，虽然说我的工作时间很弹性，但是不用时刻绷紧自己随时准备有任务被分配到头上的真正意义上可以完全放松的假期却是很久没有过了，于是盘算着是去加州那边享受一下温暖的阳光浴还是去尝尝印尼那边的椰子。

打开手机发现有张优惠券还能用，正查着机票呢，结果太兴奋了忘记今天紫宁的酒吧开业让我务必去捧场，然后张紫宁忽然打电话大吼问我怎么还没到，让我一个小时之内必须出现在她面前。

啊，可惜我的好阳光和椰子了。

当然了凭借我高超的飙车技术在一个小时后准点到了那家酒吧，只是在寻找卡座的时候稍微费了点时间——里面太吵了，我一看到台上有那些穿着豹纹短裙，跳舞的时候裙子短到大腿根部以上的性感女性的时候就知道这一定是孟美岐的手笔。

“傅菁你来晚啦！快坐快坐，先罚你喝一杯。”张紫宁笑眯眯地拉着我坐下。“来尝尝本店的招牌「Crush」。”

酒还可以，就是度数蛮高。冰凉的液体顺着喉管流进胃里之后，所经之处立马变得沸腾。

放下杯子，接着我发现我们这一桌除了张紫宁、孟美岐和戚砚笛之外，还有一位先前没见过的，此刻正坐在我斜对面的优雅地品酒的女士。

“对了，忘介绍了，这位是吴宣仪，这位是傅菁。”

张紫宁对着吴宣仪介绍完我之后便回过头来咬着我的耳朵说你记得么，我上次跟你说过的，吴家的千金，金贵着呢。

“傅小姐，你好。”她对我举杯。

“你好。”我只好再次拿起那杯高度数的酒。

她于是笑着干了她那杯炽红色与深蓝色交织的酒，对我弯起眼来笑。

傅菁合上笔记本，往喉咙里灌上一口冰水。她看了看表，发现快接近十二点了，外面的街道漆黑，只几道路灯仍柔和地亮着，将黑夜晕开一点橙黄。

又下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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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这便是她们的相遇了。并不是什么壮烈如史诗的故事，也没有你每晚八点半守在电视前看的那部偶像剧一样的浪漫情节。她们只是这样普通地结识了。我们的吴小姐甚至对傅小姐还并没有太深的印象，而我们的傅小姐也只是单纯地觉得吴小姐笑起来很好看。似乎两个人中谁也没意识到再之后她们的人生会产生怎样躲不掉亦逃不了的交集。”

“那接着呢，她们怎样相爱的呢？”

“再多的细节我哪能知道呢，毕竟我又不是当事人。况且傅小姐她为那样一个组织卖命，哪里来的机会谈恋爱呢，我敢打赌傅小姐有过恋爱经验的几率比楼下那位七十五岁的老头儿再找位年轻太太的几率还要小。”

“唔，的确是这样。”

“不过，要说到她们关系真正的转机是在来年的春天了。”

3月7日 晴

昨天的早班机到了曼谷，这次的目标是个会讲萨瓦迪卡的胖子，还挺喜欢搞慈善的，想不出这样的人为什么会被盯上，或许是个假慈善的胖子吧。反正怎么解决他不关我的事，我的任务只是负责收尾。

于是队长给我办了星级酒店的入住卡，我就一个人安安心心的躺在大酒店套房里的高级大床上等之后的安排了。

晚上的时候去附近影院看电影，俗气的爱情片儿。开场五分钟之后，男女主角还没认识对方呢，影厅门口忽然进来一位捧着一大桶爆米花和可乐正匆匆忙忙往后排走过来的女士，凭借荧幕一点点的光亮我看清了这位女士的脸——居然是吴小姐。

关于吴宣仪，我与她最近一次见面是在大约上个月底的时候，那时候浑身上下只剩下十几块钱，我又想吃点除了泡面之外的东西，于是就去她公司里找她并成功地蹭了一顿高级料理。

似乎这几个月来我频繁地找吴宣仪的目的不是为了吃饭就是为了看她笑。

噢，还有好多次在外面和她吃饭吃到很晚，干脆就被她带到她家里睡觉了——不得不说一开始我总觉得吴小姐对我有意思，后来睡多了每早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身上依旧好好的就划掉了这个疑虑。

本来她买的位置跟我隔了四个座位，可她后来居然只单单用一个笑就说服我邻座的人跟她换了位置。

于是我花了半场电影的时间吃完了她的爆米花喝光了她的汽水，剩下的半场我成功地枕着她的腿睡着了。

至于为什么是腿，其实我一开始靠的是她的肩膀，结果太困了，脑袋一路滑到了她腿上我也没办法。

“正好来这边度假嘛，”吴宣仪在回酒店的出租后座上对着化妆镜补妆说，“没想到在这还能遇见你，住的还是同一家酒店。”

她更没想到的是我们的房间还在同一层楼上嘞。

我想我真的要感谢这回我住的是高级酒店而不是像上次一样的小旅馆。否则遇见吴宣仪，吃了她的爆米花和可乐，并在回酒店之后受她邀请还一不小心上了她的床，这些都不可能发生。

还有，吴宣仪忽然吻我，问我能不能做她女朋友这件事恐怕也不会在那样一个旖旎的氛围下好比情人间的小情趣一样那么顺其自然又轻描淡写地发生。

可它确实就那么发生了，我甚至不知道我是在哪一个不恰当的时间不恰当的地点在吴宣仪的心里埋下了这样一颗不恰当的种子，之后甚至还时常给它浇浇水剪剪枝桠什么的，让它萌发的更旺盛乃至于吴宣仪会在这样一个或许不太恰当的夜晚任其莽撞地破土而出。当然，如今看来那晚似乎并没有那么不恰当了。

“所以说，可以吗。”

亲爱的吴小姐，请不要着急。我只想说，世间会有哪位不解风情的人想要拒绝在温暖的灯光照耀下有着仿佛天使苏菲亚一般美丽脸庞的主人的请求呢。更况且你的苏菲亚用那样一种令你无法拒绝的眼神看你，纵使是下一秒世界毁灭宇宙不复存在，我也不能允许它阻止并打断我们之间的哪怕任何一句话。

“我…不行。”

我垂下头，做好了与她沉默个十分钟的准备，其实并不是我不愿意或是别的什么，只是除了吴宣仪忽然的吻与告白使我的大脑间歇性短路之外，还有我的身份，时刻提醒着我是不被允许拥有自由的恋爱的。

我们躺在具有洁白床单的大床上，无数次我在她家过夜的时候我们也是像这样在一张床上入睡，可两人之间的气氛从未像如今这般，空气中都浮动着躁动因子，我也从未像现在这样紧张到手心发汗。

“傅菁。你知道吗，再过两个月我就二十一岁了。”

在听到这句话时我抬头看她，想要说些什么，却被她更抱紧了一些。揉了揉我的头发，她笑，“听我说。从小我被当作公主养大，初中到大学，身边从不缺追求者。可我从来没有谈过恋爱。我于是一直认为恋爱离我大概有从冥王星到太阳的距离，我可能穷尽半生都摸不到她的一小截裙摆。”

“可直到遇见你，明明你看你没饭吃了就找我蹭饭，心情不好了就让我笑给你看，没有哪项是符合我心目中爱人的标准的。可感情这事儿谁都说不准不是？月老也好丘比特也好，他们的目的就是用红线将我引向你。那么从此我全部的标准便变成了你。”

“于是至此我前二十年所有不知所踪的属于少女的情思在有了可追逐的对象之后便都浮出了海面，它们闪着耀眼的金色光芒，在太阳的祷告声中铺天盖地地向你奔涌而去。它们就像神话中神秘又羞涩的赛壬，危险美丽而又令人难以抗拒。”

“当然我也试过忽视它，但很快我发现这并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心中叫嚣着想要见到你的心情强烈到我不得不去面对。”

“鉴于我的字典里没有暗恋这两个字，于是在明确了自己的喜欢之后，先前所有的模糊不安与不确定便都有了可实际去追逐的对象。其实谈恋爱无非就是个你情我愿，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的话那皆大欢喜，我喜欢你你不喜欢我那也没关系，在接下来的千万个日子里我有足够的信心让你爱上我。”

“只是…你知道的…我没追过女孩…不过如果你能愿意的话，我可以…陪你逛街，带你吃好吃的，给你买口红和包包，和你一起看电影，陪你看雪看星星…你喜欢的话我也可以讲情话给你听…再不济的话我就一直陪着你，你想干什么我都依你。”

“傅菁…所以你…”

吴宣仪说到这里忽然停住，看向我的眼神里充满了孩子一般的慌乱无措。

“…傻瓜。”

我叹口气，看着她越说越红的脸，找准了她的唇便吻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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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在吴小姐意识到自己对傅小姐的感情并不是普通的朋友间的喜欢之后，她便坦然也自然地接受了这个事实并开始想要为自己的感情负责了——简单来说就是她想要去争取一下这份感情——让傅小姐真正成为她的恋人。”

“那她可很成功地做到了。”

“哈哈没错。但先发现这段感情的如果是傅小姐的话，那她们可能再浪费一亿年都不会在一起。毕竟她明白自己的身份永远是她与爱人之间的一座珠穆朗玛峰，她绝不会允许自己放纵地去爱一个人。”

“的确是这样。”

“嗯，不过你要知道傅小姐她其实从不拒绝心动，她需要的从来只是一个能够引燃她所有情感的恋人。而吴小姐恰巧做了那个递给她火柴并顺手浇了一大瓶伏特加的人。于是一切都刚刚好，更况且两个人都已经是成年人了，会掌握度的爱情永远是最令人羡慕的爱情，那么试问这样的两个人除了相爱还有什么别的选择吗。”

6月2日 晴

今天是我的生日啦。

同时很巧的，自上次在泰国的任务结束后便提交的申请，在我苦等了三个月后终于在今天得到了邮件答复。读完这封邮件后我快乐地哼哼着抱住了身旁的吴宣仪，心想老娘有小甜豆就够了，这辈子我可再也不碰这些玩意儿了。

于是中午宣仪陪我去洗纹身。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赤裸相见的时候，她一寸寸抚过我那片被鹰眼覆盖的肌肤时轻声说纹的好美，如今它被洗掉才终于有了一种与过去的自己挥手道别的感觉。

当然我很乐意让她今天晚上再摸一遍没有纹身的光裸肌肤。

然后最惊喜的是晚上回家之后发现宣仪准备好的蛋糕和气球，好梦幻啊超级棒。不过我很疑惑早上陪我逛街中午一起和朋友出去唱歌吃火锅晚上请我享用了高级法餐的她哪里来的时间准备这些的。总之超级浪漫啊，好喜欢她啊嘤嘤嘤。

许过愿之后便和她窝在沙发里看电影了，看完之后一起去洗了澡。关上灯她亲吻我的时候忽然我想起中午她唱《情歌》时亮亮的眼睛。她唱，一整个宇宙换一颗红豆。

我低声问她说，现在我能拆开我的礼物了么。

她笑着看我，在又一个吻覆上来的时候，她用极低的声音在我唇边对我说。

i’m yours.

她张开了双臂拥抱我，像是拥抱她的整个宇宙。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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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吴小姐和傅小姐的故事讲到这里也该结束啦。时候也不早了，我身上可真是一个子儿也没有啦，您说用故事抵酒账我也讲完了，走啦走啦。”

我站起身，摇摇晃晃地朝门口走去，老板似乎想再留我，最终也只是说了句再会。桌子上酒杯凌乱，我推开门，门外的天将亮未亮，透出初曦的光。